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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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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B05版:风云评论
拉维奇为什么需要也应该道歉
 作者:克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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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什么是歧视?什么是种族主义?
  歧视的特征是什么?就是以一个人的种族、性别、地域或任何集团特征,去取代他个人特质并隐含高低论断。比如,你可以认为某黑人是傻×,但当你说黑人都tm是傻×时,你构成了对黑人的种族歧视——换句话说,你可以说汤姆是傻叉,但你不能因此推出“黑人都是傻×”。
  当这种言行指涉的特征是性别时——“所有女人都应该在家烧菜做饭”——就是性别歧视。当这种言行指涉的是地域时——“你们某某地方人都是混蛋”——这就是地域歧视。当这种言行指涉的是种族时——“你们亚洲人都小斜眼”——这就是种族主义。

  2、拉维奇的行为是否构成种族歧视?
  目前无法推定拉维奇的意图。正如足球反种族歧视组织——就是在足球经理游戏片头里常出现的那个——在对《太阳报》表态时说的:“只有拉维奇和他的摄影师知道他们的想法是什么。”然而并不需要推定拉维奇的意图,因为意图并不妨碍对这个言行的判定——种族歧视构成的要件,从来和意图无关。意图都是可以事后掩饰的,如果需要有恶意才能裁定是种族歧视,那世界上哪还存在种族歧视?每个犯事者都只要事后手一摊,说“哎呀我没有恶意啊”就可以了。
  我们需要考虑的是这个言行的历史背景以及大量类似歧视行为的存在——当一种区分种族、性别、地域或其他特征的言行,在过去经常被种族主义者用于歧视行为时,那么,就可以认为这是一种歧视言行。尤其是当体育明星、演艺明星这么做时,会让他的粉丝误认为这种言行是社会可以接受的并大量模仿,带来的危害也就极大。
  是否有恶意,只是决定对他的惩罚应该有多重:恶意的,应该从重处罚;不是恶意的,只是出于无知或别的原因,那么可以考虑从轻处置。

  3、拉维奇拿著中国人的钱,有啥理由歧视中国人?拉维奇的阿根廷还没有中国有钱,有啥资格歧视中国人?
  这两个抗辩理由都不成立。第一个问题,是认为拉维奇不会对中国人有恶意,但正如上面我们已经分析过的,歧视行为和意图无关:拉维奇可能有、也可能没有恶意,但这与他拉自己眼角的行为是否是歧视行为没有关系。
  第二个问题,你去想想红脖子老美就明白了:在美国,很多白人的社会地位还没有黑人精英高呢,可种族主义歧视最严重的就是他们了好吧。在很多时候,白人至上主义者越贫穷,其白人至上主义就越坚定。这里,绝不是在说拉维奇就是种族主义者,而是说这个抗辩理由一点儿都不成立。

  4、你们不懂拉美文化,这种动作在拉美文化中表达善意。
  在这个问题上,不需要懂拉美文化。既然全球化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讲拉美文化在某个种族歧视疑问上的豁免,就有点可笑了:别的都要讲普世价值,反歧视反而要各个文化分别论断吗?那假设中国传统文化里,女性就不能上桌和男性吃饭,今天也应该继续允许这种性别歧视的文化存在吗,因为那就是中国的文化?正如掀起此事的英国记者所说,时代已经行进到2017年了。
  2011年10月,利物浦球员苏亚雷斯在对曼联的比赛中,对埃夫拉用西班牙语说了Negro。尽管苏亚雷斯一方辩护人试图阐释Negro在乌拉圭人的西班牙语里并没有恶意,但足总最终的裁定书里说:“(审判)委员会要裁定的,是这种语言在英格兰的使用是否构成辱骂或侮辱。”最终,苏亚雷斯被停赛8场。
  一个言行,有施者,也有受者。在解释这一言行时,至少要考虑两方面:如果要考虑施加者的文化背景,那么同时也要考虑受众的被冒犯程度。换句话说,施加者或许觉得自己的言行没问题——这是争议事件出来时的常见情形——但是当受众受到了冒犯时,那么这种行为就依然可能是种族主义的。

  5、西班牙篮球队在北京奥运会前不也做了这个动作吗?
  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人,没有告诉你西班牙队后来为此道歉了。国际奥委会发言人莫里奥Emmanuelle Moreau后来在新闻发布会上透露:“这显然是不妥当的动作,我们也了解西班牙队并无冒犯之意,也已经就此道歉。”球星加索尔后来也代表队友道歉,他透露:在拍照时,包括他在内的一些球员就觉得这个动作不对,只不过是赞助商一再坚持,他们才勉强拍摄。
  正如很多网友已经举证过的,《魅力(Glamour)》杂志的巴西版在去年11月发表了类似照片,后来也道歉了。这有力地证明,在种族主义歧视问题上,并不存在拉丁文化的豁免权。拿一个种族的外貌特征去开无差别玩笑,至少是一件品位很差的事情。

  6、可是我作为中国人,没有感到被冒犯啊?
  是,每个人对种族歧视行为的敏感度是不同的。但社会应该按照谁的閾值来定种族歧视行为的标尺呢?如果都按照强者的敏感程度,那么弱者就很容易受到欺凌:强者由于自己的财富、社会地位或体格,不容易觉得受到冒犯,那么按照强者所定下的标尺,弱者就只能忍受很多冒犯了。就文明发展到现在的地步来说,社会规则还是倾向于保护弱者。
  同样的,有人说你“自信就不会感到受冒犯”了。拜託,自信自卑和是否受到种族歧视完全是两个维度的概念好吧?我自信,但我同样不想受到种族主义、性别歧视、地域歧视冒犯啊。不加区分地指责受冒犯者为“自卑”、“脆弱”,说白了就是一种指责受害者的文化,和指责女性被凌辱者“你为什么不庄敬自强”差不多。

  7、你这是玻璃心。
  玻璃心和鸵鸟是两极。玻璃心是动辄得咎,动不动就跳出来“你种族歧视了”!而鸵鸟则是,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100%可以*河蟹*为“他没有歧视你啊”。我说咱们就不能不走这两个极端吗?一事一议,就事论事,每件事情按照它自身的事发经过、证据可信程度去分析、去判断,这不好吗?是其所是,非其所非,很难吗?
  有些事情,不是歧视,那就不要随便扣大帽子。可有些行为明明是歧视,你却也阿Q地说自己没看见、不认为是冒犯,这又有多高贵呢?歧视行为,并不因为你不“认证”它为歧视行为,就不存在了。对于社会文明进步,最好的做法是提醒大家有些言行会让人感到受冒犯,尽量避免种族歧视、地域歧视或性别歧视言行,而不是强调受冒犯者应该庄敬自强,自我吸收被冒犯的伤害。

  8、那你是认为要把拉维奇赶出中国吗?
  完全没有。我还真的相信拉维奇没有恶意,所以我认为他已经道歉了,此事就可以过去了——相信今后在中国的外援,不会再做这个争议性极大的隐含歧视意味的动作了。真正惹恼民众的是足协的表态,他们不仅仅没有趁机进行反歧视教育,反而指责媒体“不要过度解读”。

  9、中国人自己歧视问题就很严重,不是吗?
  是的,我认为,中国是一个种族歧视、地域歧视、性别歧视非常非常严重的国家。比如,我们称韩国人为“棒子”,这就是一种歧视言论。我们称呼印度人为“阿三”,这也是一种歧视言论。中超赛场,还存在大量的地域歧视,都是不应该的。
  但是,这不等于说拉维奇的行为就不构成种族歧视言行了:逻辑很简单,甲犯法,并不能因此就赦免乙的犯法。还是那句话,中国足协没有抓住契机对球迷进行反歧视教育,成立或赞助成立球场反歧视组织,才是最值得批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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