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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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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D02版:读者文苑
解放了,肚子瘪了
 作者:徐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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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过去的苦难,是为了颂扬今天的幸福和美好的生活,懂得感恩新中国成立时我刚满9岁,在此之前虽然也上了好几次学,但都是半途而废,也认不了几个字,更不要提算术了,就连向左向右转也不会。原因很简单,从来都没听见先生讲些啥,整个脑子从不在课堂上,还经常跟著大几岁的孩子到处跑,在野地里玩,不去上课;再加上国共打仗,今天八路来,明天国军来,拉锯战打了两三年,上学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更有理由逃学了。有一次八路军从苏北过来,在我村住了两天,他们只有黄玉米面,我们就用小麦面跟他们换玉米面。母亲把它和麦面一起包花卷,很好吃,还有点香甜味。他们回撤后,我还想吃麦面与黄玉米麵包的花卷,在固镇街上到处买不到黄玉米,皖北只有白玉米。不久国共两军从徐州那边打过来了,晚饭后我们都站在村南的大路上往西看,只见固镇(区)上空很亮,还能听到枪炮声。后来方知这就是淮海战役的收尾。仗打完了以后不久有不少军人下乡宣传共产党政策,号召小孩子去读书。一开始都怕他们过些日子又走了,还不敢相信他们,村里的孩子都没去上学。
  有一天下午我们几个八九岁的孩子,每人都挎一个拾粪捡柴的粪箕,在路上打瓦片,正好从龙滩小学方向走来一位教师模样的人,他问我们几个人为何不去上学,没有一人敢答话,只是心里想为何要上学,他自言自语说了几句就往西走去。果然第二天一早,这老师就到了我们村,挨家挨户动员大人让子女去上学。轮到我家时,我母亲要我上学,我吓得藏在门后不敢出来。父母都劝我上学,我也勉强答应了。母亲希望我读书,将来长大了可以做像教书先生和医生之类的工作。因为我舅家和我大姨家的孩子们都是读书人。我当天就到了一里远的龙滩小学报名,有几个人我还认识,以前虽没学到东西,却和几个“老同学”已经混个面熟。他们已经读二年级了,那我也读二年级。一开始我的心还没收回来,老师讲些啥,我全然不知,特别是算术,老师还经常在我的作业本上写下“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之类的批语,我也不管。有一次邻居哥在我家串门,把我算术作业上的几个批语念了一遍,母亲笑个不停,这一下可把我伤得不轻。从此以后我便认真起来,三年级时就名列前茅。四年级结束要到固镇区通考(初小升高小的过关考试),结果我在全区排前10名,我们班大多数人都没通过。
  53年升了五年级就必须到乡里完全小学去上,离家足有四里多路,中午回不了家,要带一顿饭,到了春天有时连一块粗麵饼也带不起。因为解放后公粮太重,比如我家夏季要缴小麦四五百斤,秋季还要缴各种杂粮三四百斤,全年收的粮食多半都要上缴国家,余下的口粮根本不够吃。此外,农民花钱还要靠卖粮,比如做衣服,日常生活用的油盐酱醋和添加农具等,这样到了春天大部分家庭都会缺粮。而解放前,像我家每年只要用一二百斤粮就对付过去了,那时绝大部分家庭口粮还是够吃的。在1953年农村合作化开始时,我家还犹豫,不想入社。我大爷是贫农,开会多,他说苏联走社会(主义)用了30年,现在苏联都是楼上楼下,耕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我们照著做,就用不了30年。在大爷的鼓励之下,我家和叔叔家都入了社。谁知入社后粮食更不够吃,因为耕种、肥料、管理都不到位,产量自然就低些。而且这“社”的规模还不断扩大,规模越大口粮缺口就越多,老百姓手中的钱越少。那时小学虽然不用交学费,但买书和笔墨纸张还是要花钱的,农村没有收入,只能靠几只鸡下蛋,平时不敢吃,需要时靠鸡蛋卖几个钱买些学习用具(5-6个鸡蛋才卖一角钱)。买一张纸,一支铅笔,一个算术本每样至少都要6-7个鸡蛋,或一斤多小麦,要买一支钢笔则需一蓝子鸡蛋,或近20斤小麦,或30斤高梁,家里舍不得给我买。那时候不光买文具,花零钱也靠卖鸡蛋,所以夜里老是做梦鸡窝里有好多鸡蛋,有时拿也拿不完,最后装了满满一蓝子,谁知醒来全是一场空。直到念四年级才买了一支钢笔。在春季里我家很少有细粮,有个宗大妈,她儿子参加抗美援朝,大妈的口粮由政府供应,她能吃到大半细粮。
  大妈知道我现在也挨饿了,她很同情我们。她双眼近于失明,走路要拄著一根带几个长“S”形的树枝,边走边捣在地上答答做响,一般人不要5分钟即可走到我家,可她要花近20分钟。到我家后从怀里掏出几个棕色的小馒头送给母亲,留给我吃。
  那时农民太苦,公粮太重不说,农产品国家定价也太低,农民卖粮买东西非常不合算,比如一两毛线值25斤小麦或45斤高梁,织一件毛衣竟需要卖掉300斤小麦或500斤高粮,纯种地的农民没有一个人能穿起毛衣的。农产品价格低,公粮又过重,这双重压力把农民压得喘不过气来,到了春天几乎家家缺粮,只是多少不等而已。我记得53年刚收完小麦,我村就来了2-3个工作队员,都住在我家,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催公粮卖余粮。把村里几个富户一一叫到隔壁我叔家前三间闲房里,让他们站立一整夜,不许坐,答应缴了公粮还强迫卖余粮才可回家。有个大伯站了一夜后,上衣全都汗透了。我的邻居哥年方20出头,说话不中听,惹工作队生了气,竟被吊在房樑上让他双脚不沾地。说是余粮其实就是一家春天的口粮,由于定价太低,比如小麦每斤8分余,高梁每斤5分余,不到迫不得已谁也舍不得卖,今天卖了明天就买不回来,春天就得挨饿。政府这样逼迫农民卖粮还另有目的,就是强迫大家快入合作社,取消单干。这一招果然见效,我们村的农户在政策的“感招”之下,怀著七分反对三分勉强的态度成立了三个合作社,仅仅几个月之内我们县就全部实现了所有农户都入了社,很快就实现了全省一遍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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