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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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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D02版:读者文苑
我的高中三年 --说出闷在心里近60年的实话和真言(4) 安徽省带头大批饿死人
 作者:徐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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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1959年,一年前放的卫星和吹的大牛应该兑现了。夏收后农村太忙,政府未动声色,可秋收之后就当真了,算一年的总帐。11月初县里召开全县三级干部会议:生产队,大队和公社,几乎每级正副级干部全都出席。县里主持,先开两天大会,再分组讨论,以大队为单位,让各生产队自报公粮和余粮完成情况。没有完成任务的,要讲清理由。牛吹大了,能讲清吗,南方地区吹到亩产几千上万斤,淮北一带只小吹到“百斤皮棉千斤粮万斤薯”之类,这也把亩产放大了5-15倍,按照这个收成推算,完成上级任务后除去口粮,饲料和种子,还应剩下不少余粮。问题在于吹牛时是大形势逼迫的,而且很多生产队都是被吹牛,都是上面当官的代替他们吹的。
  我们学校礼堂里至少安排两个大队的会场,开头一天还算平静,后来就有喊叫声,我们熄灯后还被吵得无法入睡;有时夜间起来解手,还能听到撕裂般的叫喊声,听说那是在批斗顽固不化的生产队长。有人还看见被批斗人的脖子上还掛了一只水桶,里面还装了不少碎砖块,这叫“掛铃鐺”,要不就“坐飞机”,还有一种叫“跪铁练”。这样闹了三四夜,突然消声匿迹了,听说县里宣布暂停开会,要求各队干部都回家“取”粮食,10天之后再回来接著开。原来批判最顽固的队长,那是杀鸡给猴看,其余各生产队队长害怕轮到自己“坐飞机”,光棍不吃眼前亏,逼得大家都只得编造谎言,承认把粮食藏匿起来了,而且还说得有鼻子有眼,不仅说出藏在哪几个社员家里,还说出藏在什么地方,每家藏了多少,等等,跟真的一样。所有队干部回去之后,哪里会有私藏的粮食,便只好挨家挨户搜查,如同日本鬼子进村一样,几乎到处挖地三尺,把每家自留地收的几斤,十几到二三十斤的各种粮食,鲜红薯等,不论藏在地窖里,风箱内,还是柴草堆中间,灶底下,队干部们都能找到。队长是本村人,日本鬼子人生地不熟,本村人对各家各户的了解与鬼子有天差地别之分,几天之内就把每家每户搜刮一空。把各种“百家粮”集中一块,统统上缴国家,以后吃饭怎么办,过了这个坎之后再说。这样县三级干部会议第二阶段才“顺利”结束,所有人都安全回到自己队里。
  对干部来说,过了旧坎面前又摆著一道新坎:村食堂如何办下去?古人云县官是父母官,可当下队长却变成了父母官,因为一个村子开了一个大食堂,就像一大家人一样,锅里无粮就找家长,队长自然成了大家长。到了六零年的元旦,县三级干部会刚过去一个月,我同班家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同学探家回来说,农村人快饿死了。
  这些话只在背地里或夜里巡逻时偷偷地说,开始我听了还没当真,后来说的人多了,情况也更严重了,也信了。我们固镇区如何,不敢往下想。春节以后,情况极端不好:在县医院天天都能见到许许多多或骨瘦如柴,或更多浮肿得如同古墓前排列的大石人像:两眼睁不开,眼皮,下巴和面部肿得连成一片活像个大西瓜...学校不让学生随便出校门。我们班也开始有人浮肿,我是其中之一。
  食堂早晚吃稀饭,每顿一碗,中午一个不大的用混合面做的饃,不过尚无学生饿死。校领导号召大家去外面挖草根,并把外单位用草根做成的薄饼拿给学生们看。我们看了后,也没行动,因为城里就找不到那种草。后来班里浮肿严重的人晚饭时可得到一小勺蒸过的豆腐渣,我也吃过两次。事后才知道,我们村在春节之后政府每人每月供应二斤粮,几个干部多吃点,炊事员多吃点,普通社员每人每月只能吃到一半。过了春节就开始饿死人,到收麦子时,村里原有二百多口人,饿死二十多人,恰好占十分之一。饿死的人中有几岁的,有二十几,四五十岁的,也有近六旬的,七八十岁的几乎没有,因为村里鲜有七旬以上老人。在淮北地区,我村还不算坏的,我姥姥村就没那么幸运了,她村共有四百多口人,饿死八十多人,占五分之一;我三姨的村子也与姥姥村总人口相当,也饿死了八十多人,占五分之一。根据我叔家的弟弟说他姥姥那一带的村子饿死的人更多。那年淮北共饿死多少人,安徽省饿死多少人,至今仍是个迷,我估计全省饿死的人不少于2-3百万。再过几十年,挨过饿的人恐怕都不在了,想调查也查不出来了,恐怕永远是个迷了。不但安徽省如此,全国也一样,都会如石沉大海。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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