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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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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B04版:先驱教育
第八次世界华文闪小说同题大展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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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同题:寂寞
  点评:程思良(中国江苏)
  编辑:林兆荣(中国大陆及香港)、林爽(欧美及大洋洲)

  江桅(中国)

  莲草又翻一个身。
  她的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抚摸著床灯的开关,卡,房间亮了,黑影不见了;卡,黑漆漆一片,俊生又向她压了过来。
  莲草根本就没有怕意,俊生是她相亲相爱的人,怎么能怕呢?真盼他能来呀!
  还是白天好捱,可以找邻居大婶唠家常,还可以在家数豆豆。对,起来数豆豆去。卡,灯亮了,堂屋簸箕里的黄豆好像也在打瞌睡,东倒西歪的。不行,这深更半夜呼啦啦响,街坊四邻知道了,咋看俺呀?人家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不经历,谁能体会得到呀?
  泪,早已浸湿了枕巾,她恨俊生。
  这个天杀的,为什么不把我一起带走,撇下一双儿女,让我尽尝煎熬之苦?
  邻居大婶常劝她说,年纪轻轻别委屈自己。可她怎忍心撇下儿女?为此,她也经过痛苦的思想斗争——好一点的家,膝下肯定有子女;单身汉吧,又有几个不是好吃懒做之徒?到时候,自己受罪不说,苦了孩子让我如何去面见俊生?
  儿女外出打工的照片又出现在眼前,莲草长长吁一口气。一晃十年过去了,她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样熬过来的,孩子们外出后,她突然感觉一种莫名的空虚,特别是黑夜来临时。
  俊生每晚都会来找她,开始她有些怕,她把床灯开关拉长,放到自己手指触摸到的地方,渐渐地,她竟然渴望俊生的到来。
  卡,四周漆黑一片,莲草睁大眼睛,俊生,她小声叫著,快来!
  夜,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响。
  死鬼!你快来呀,你再不来,百年后到了那边,我让你欠我的统统补回来!
  莲草嚎啕大哭……(580字)
  【程思良点评】笔法诡奇。小说描写寡妇莲草在丈夫去世后,独自抚养一双儿女,倍受煎熬之苦。儿女长大后,她又陷入莫名的空虚,只能通过夜里在梦中与死鬼丈夫相会。莲草的孤寂与悲苦,令人心酸。

  曾繁斌(中国)

  金碧辉煌的殿堂前,旌旗迎风,猎猎作响。卫士的鎧甲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启奏陛下,西北大捷!匈奴已灭。”
  “手挥大风平天下,脚踏日月定乾坤。朕等这一天,等了几十年了。北单于一世梟雄,与朕相斗相交数十年,如今总算灭了他。”圣主身穿金黄龙袍,端坐在龙椅上,两道如刀的目光扫视大殿群臣。伏跪著的文臣武将战战兢兢,不敢出一丝大气。
  “左丞相,当世之中,还有谁能覬覦朕的天下?”“圣主神威在上,当世无人能敌。老臣实不知。”“左右,推出去斩了!右侍郎,你说!当世还有谁有能力逐鹿中原?”“或许,硕果仅存的开国老将——靖边侯孙将军算得上有能力。他平定了北疆,手握雄兵……”“靖边侯?好!择日点将!朕要拜访靖边侯,封狼居胥山!”
  三日后,圣主身披狼纹黑色大氅,像冷傲孤清的夜鹰,孑然独立高台,散发的是傲视天下的王者之气。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俯视著万千将士,振臂高呼:“争霸天下,舍我其谁!”“万岁!万岁!”万千将士举戈扬剑,向著心中的圣主高声吶喊。“朕祭酒天地,为三军壮行!”说罢,他举盏向天,将那杯浊酒洒在台阶上。“必胜!必胜!”广场上将士齐声高呼。他又斟了满满一杯酒,正欲敬将士们,忽见一快马疾驰而来。“启奏圣主,靖边侯孙将军听闻圣主要率军北巡,已于昨夜胆裂而亡。”
  “砰”,金杯坠落,溅起滴滴酒花似泪。
  寒风劲吹,拂乱了满头的银发,他微睁龙钟浊眼,举目远眺。残阳似血,云卷云舒。万里江山,繁华多娇。
  放眼天下,已无敌人。(585字)
  【程思良点评】当扫清所有的对手后,因为没有了没有敌手,失去了奋斗的目标,心中便会油然而生挥之不去的孤寂。

  沐洋(中国)

  昨天,我应聘到《老年报》上班,社长叫我抓紧写一篇关于孤寡老人的故事。
  周日上午,我来到市民公园里采风。
  不知是因为天气闷热,还是听天气预报说有雨,反正这天公园里的游人极少。
  我走近一个很大的湖心亭,望到亭台上有一家三口坐在那里,年青的父母各人捧著一个手机低头玩著,坐在他们身边的小宝宝手里拿著一个玩具在发呆;亭子的另一边坐著一对老夫妻,他们默默地注视著湖水;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位哑巴老妈妈推著轮椅,轮椅上坐著一个老头,他的手里拿著一台竖著天线的半导体,他在收听广播,我打旁边经过时,听到的是老年痴呆成倍增长的消息。
  最引我关注的是靠在亭柱子上的那位白发苍苍的阿姨,她把手里的手机盖子打开,合上,打开,合上……
  天要下雨时,公园里的人都走了。湖心亭里只剩下我和白发阿姨。电闪雷鸣时,她坐在那儿打电话,手机紧紧地贴在耳朵上,她操著四川口音一直在大声说话,我走进她说:“阿姨,打雷时,不能用手机。”她慢慢地把手机放到腿上,对我说:“谢谢你,姑娘!我在关照我的儿子和老头下大雨时要赶快跑出山区。”我问:“他们在山上干啥?”她泪流满面地说:“要不是那次泥石流,我就不会这么孤独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坐到她身边,抚著她的背说:“阿姨,您要保重自己,打雷时手机通话是很危险的。”
  她站起身,不知想要干啥,一不小心,手机掉到了地上,摔成了两半。我一看,原来那里面没有电池……
  第二天,我的文章见报了,题目就叫《寂寞》。(596字)
  【程思良点评】构思精巧。小说写失去亲人的老妇,在打雷时用没有电池的手机给在泥石流中遇难的儿子和老头打电话,叮嘱他们下大雨时要赶快跑出山区。痴呆的背后,是感人至深的真爱。

  付丽侠(中国)

  一,二,三……
  我们已经被他排列得很整齐了,整齐的像一堵墙严严实实地摆在了那扇窗口。我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房间,房间里几件简单的家具被他擦得光亮光亮的,地板明亮得能照见我们的影子。
  这房间里住的是谁?我们低声地互相打听著,可谁也没见过房间里的主人。房间里除了他的脚步声和家具偶尔梆的一声就没有别的声音了,这房间究竟是谁的?
  一,二,三……
  还没等我们弄清楚时,我们被解散了。我们歪歪扭扭地站在墙角,望著这个瘦骨嶙峋弯腰驼背的男人。心想:终于没事干了!终于可以休息了!可不到一刻钟……
  一,二,三……
  我们又被整齐地摆在了那扇窗口。我们大声地喊:“我们要休息!我们不要工作!”可我们的吶喊声他根本听不见,我们挤挤挨挨地刚站稳,他端详了我们一下又一个一个地将我们解散到了墙角。
  就这样反反覆覆复复反反,我们彻底失望了。哎!不知道这个痴痴呆呆的人要将我们折腾到什么时候?
  “这窗口不堵严实了,我儿子回来住时房里不就很脏吗?”他嘴里嘀咕著,“可是。”他迟疑了一下又说,“如果堵上了窗口,屋子里黑乎乎的,我儿子回来了可怎么住呀?”他搓著粗大的微微颤抖著的手踌躇不定。
  听到这些,我们沉默了,甚至我们中间的几位还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这位已经到了耄耋之年的老人,是他把我们这些红砖从老屋一块一块地搬过来的。他一天搬一块,因为他的儿子说过一个月回家看他一次,可我们一百个兄弟至今没见过他的儿子回来过。(578字)
  【程思良点评】小说表现手法新颖,以“砖”的视角,写一位痴痴呆呆的耄耋老人。其看似怪异行为的背后,深隐的是他的孤独与寂寞,以及对儿子归来的期盼与关爱。可是,他的儿子却没回来。对比鲜明,令人不胜唏嘘。

  笑龙阳(中国)

  我演说的题目是《盆栽葡萄》。
  一粒籽、一个盆、一把土、一盅水,云散了、天晴了、知了唱、蜗牛跑……盆里的葡萄籐上掛果了!
  大家给点掌声,哇!谢谢!想尝盆栽葡萄吗?哈!都想尝。可不够,只结了三颗葡萄。
  哈!一颗给我妈吃,让我妈妈在那边尝到我收获的味道。
  哈哈!一颗给我的小白鼠吃,让它怀孕,生出好多小白鼠陪伴我走过一个个不眠之夜。
  哈哈哈!一颗给我吃,让我品味甜蜜,唱起“吐鲁番的葡萄熟了……”,唱醉我的心儿……
  噢耶,我的轮椅是盆,我的心是籽儿,双拐是架,日落了、星闪了、风徐徐,雨哗哗、春暖了、秋熟了、蛐蛐叫、蜘蛛忙……盆里的葡萄籐上掛果了!
  大家给点掌声,呀!够热烈!想尝盆栽葡萄吗?嘿!不想尝。还好,只结了三颗葡萄。
  嘿!一颗给我的诗,让我的诗酿作醇醇的红酒。
  嘿嘿!一颗给我的丈母娘,让她今年就生出我的老婆。
  嘿嘿嘿!一颗给我,让我吞下秋天的果长出能走路的双脚。
  桃叶桃、洋绣球、紫丁香,我一个劲地叨叨叨,你们听得很烦吧?
  哥不是爱叨叨,哥是害怕寂寞…(418字)
  【程思良点评】坐在轮椅上的主人公“我”,之所以不停地对著盆栽葡萄絮絮叨叨地演说,只是因为害怕寂寞。其排遣寂寞的行为,既令人莞尔,又令人心酸。

  陈妹(中国香港)

  她为了安排一顿丰富的晚餐,已张罗了一天--买了一瓶上等红酒,挑选了优质的顶级牛排。
  她记得,他说过:“单宁有一种涩涩的味道,跟牛排是最好的配搭。一口牛排,一口红酒,让红酒里丰富的单宁与牛排的油脂,在口腔里有强烈的碰撞,刺激著每一个味蕾……”
  为了有更好的情调,她在花店买了一束玫瑰。她又记得,他说过:“这个时候总是有些红花,才有罗曼蒂克的气氛。”
  待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她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登入社交网站,准备把晚餐照片放到网络上。
  这时,一个最新动态跳到她在眼前,她看到一则他的最新消息:“相爱一周年快乐!”
  她笑了一笑,然后发布了照片。
  她放下手机,望著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以及未动分毫的牛扒,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她举起来酒杯说:“分手一周年快乐!”(324字)
  【程思良点评】构思巧妙,结尾的突转,尤其精彩。小说中,虚拟世界的快意与现实生活的不如意,形成强烈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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