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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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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带头大哥? (上)
 作者:荣大一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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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年红色资本家王光英去了一趟香港,回来后提交了一份《港澳见闻和八点建议》的报告书。报告中说:“有必要在香港成立一个综合性公司”,“如放开手脚,给予随时调用几亿美元的权利,给国家赚大钱是有可能的。”
  几个月后,光大成立,成立之初就把总部建在了香港。在拿到炒股和房地产交易的许可后,光大“随时调用几亿美元的权利”开始在香港的资本市场大放光彩,曾经有媒体报道说,几年之内光大的资产膨胀了一百多倍,其中的60%-70%都是从股市上赚来的。
  但是市场风云变幻,光大下面的信託公司在香港炒外匯亏了好几个亿,一调查,发现投资的钱还是高息揽储搞来的,里外一算账,算出来几十亿亏损。
  窟窿太大,只好报给国务院,跟几个领导匯报后,光大拿出了一个债转股的方案。意思是,债务还不上了,转成股份吧。
  光大跟中信都是按照正部级建立的央企,中信的印章让破例允许用了国徽,光大没有国徽,但是印章尺寸跟中信一样都是正部级的,而且国家拨款的时候,比对中信还阔绰,除了註册资金比中信多,还另外多给了2亿美元买国外的技术设备。
  当年谷牧说中信:不能走长安街,煤渣胡同还是要让走一走的,所以荣毅仁创立中信的时候就邀请了几个部委领导当董事。光大在方面也不差,炒股亏损的钱里一大部分都是中央几大部委的。
  可是债转股方案一出来,几个副总理先不愿意了。李嵐清说,哎呀你们这里有我们外贸系统的钱,你们不能不还的呀。钱其琛说我们外交系统本来就没几个钱,放在你们那里生点利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你们要还的呀。
  后来在沟通会上说到欠了中石油3亿美元,刚刚修完无锡老家祖坟,十年副职终于改正职的周总经理正要烧三把火,他扭头指著财务总监说:你罪过大了,不死都该杀。
  各部委意见太大,最后没办法,还是新上任的朱小华跟四大行的行长们吃了顿饭,从每家借了一笔钱,又从人民银行贷出20亿才把窟窿填上。
  给国家赚大钱哪儿那么容易?
  01
  光大带著几个部委在香港吃瘪的时候,国内的证券市场还是草根大户的时代。今天的散户,搭个便车完成一个亿的小目标就是股民中的传奇了。谁还记得20年前的“南朱北吕”?
  80年代末股票是个没人敢要的东西。辽宁金杯的厂长赵希有背著股票到北京的中南海旁边卖,深圳万科的股票在市政府开了几次“党员带头”动员会后,还是卖不出去,直接摆到了菜市场门口卖。
  朱焕良是深圳有名的朱大户。80年代买深发展、万科的股票发家,后来当过万科的董事,被王石在自传里夸的不行不行的。他可能还是中国最早的价值投资者,那一年王石因为上了街犯了错,被迫离开万科,也是大户朱焕良站出来表态,说相信万科是个好公司,要继续增持。倒是现在被称作资深万科迷的华生,当时跑到市政府质问:为什么不让卖掉万科股票。
  朱大户后来著魔一样到处宣扬股票的好,掏心掏肺的让身边的亲戚朋友买,甚至放出过“亏了算我的,赚了算你的”这种豪言。听了蛊惑的人都发了财,90年代初深圳市民贴春联,上联是“翻身不忘毛主席”,下联是“致富不忘朱焕良”。
  北边那个人叫吕梁,当过作家,后来成了记者,去采访深圳810事件,亲眼看到全国一百多万人为了一张新股认购凭证,提前三天排队,吃喝拉撒不离开,没买上的人疯了一样冲到市政府示威,回来也心思活络,一脚踏进证券市场,结果他炒股不行,亏得多赚的少,倒是股评家的名气越来越响。
  两个人因为一只叫康达尔的股票结缘。本来是朱大户押上了全部身家,外带一大笔高利贷,想坐坐庄、拉拉高,大赚一笔美滋滋,结果遇上97年底香港闹鸡瘟,一水之隔的这家养殖企业受影响,股价跌得没完没了。朱大户从一个千万富翁转眼成了被高利贷追债的穷人,“除了那些被杀的鸡,我是全深圳最可怜的人”,可怜人只好北上找金牌股评家吕梁想办法。
  欠了一屁股债的吕梁,听说有送上门的发财机会,开心死了。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当下拍板了共同坐庄共同富裕的计划,朱焕良回深圳稳住董事会,吕梁在北京找钱托市。
  接下来的3年时间,康达尔这家搞农业养殖的公司,硬是被包装成了一家做生物医药、网络开发的高科技公司,改名中科创业,股价从14块钱涨到80多块钱。
  吕梁的两个手下,每天早上各拿一个电话,指挥全国的营业部买进卖出,人工绘制了一条完美的k线图。01年2月吕梁结婚,两个手下还贴心的让股价收盘在72.88元,给老板送了一份寓意“妻儿发发”的礼物。
  这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深圳创业板胎死腹中,国有股减持计划箭在弦上,股市即将大变天。6月,减持政策一出,深沪两市掉转直下,一个月之内跌去700多点。紧接著东方电子、银广夏造假案曝光,全国股民哀嚎遍野。
  朱大户毕竟经验丰富,感觉风声不对,从年中就开始偷摸减持。等北京的吕梁知道,人家已经套现几个亿,偷偷弄了一艘快艇,趁了个月黑风高夜带著几箱子现金逃到了香港。
  这边中科创业的逆市大涨惊动了证监会,刚一查老鼠仓,中科创业的股价就崩盘,从圣诞节连跌了一个多礼拜。
  吕梁看大势已去,乾脆站出来把如何做庄的事儿抖给了公众。
  一时间吕梁跟成了全国股民最想打死的人。
  他的一个助手接到电话说有人出钱要剁掉他一只手,吓得躲在北京郊区丈母娘家好几个月不敢出门。等公安把他救出来,30来岁的小伙子已经一夜白头。而吕梁求拘捕不成,趁监视疏忽,在一个凌晨4点的早上翻过他北辰花园5号别墅的窗户,披著件军大衣,消失在北京街头。
  股市里赚钱,一直都是来得快,去的更快,中国证券市场太容易遇到黑天鹅或者灰犀牛什么的。
  95年上海出了327国债期货事件:万国证券的管金生跟中经开在代号327的国债期货上成了多空对头,最后8分钟万国砸下上千万口空单爆了多头的仓。结果当晚上交所发通告,以万国证券违规下单为由取消最后8分钟的交易。
  半天之内,两度悲喜逆转。
  实际整个交易中,双方都有违规,而且中经开是财政部的亲儿子,双方押注的底牌是财政部对国债的补贴,老早市场上就传言中经开提前知道了消息,才敢跟万国的管金生硬碰硬,不惜违规也要坚决做多。
  当时的管金生可是有著证券教父的称号。他不光一手筹建了万国证券,还是上交所筹建的参与者,一直被上交所的总经理尉文渊尊称“老管”。可惜老管大概做老大做久了,性子养烈了,一个证券老手竟然赌红了眼一条道走到黑,最后被财政部抓著尾巴不放,拖了几个月,最后按贪污罪判了17年。
  后来不少人替管金生喊冤,觉得两方都有错的事儿,他当了炮灰。可是管金生应该一早就知道,中国的证券市场没有经历过华尔街梧桐树下的默契,一开始就是自上而下被设计出来的,干预之手随时可以伸出来啊。
  90年代,深交所和上交所较劲儿,深交所批准文件没拿到手,就抢在上交所前头开了业,到现在两家交易所争“第一交易所”还是互相不买账。
  之后两家争上市资源,深圳发了个鼓励股份制改革的文件,把万科这种不民不国的催著改了制上了市。上海这边是找到各地金融办,承诺能拉来企业到上交所上市,直接奖励现金20万,可以说比之后广告行业拉客户的手笔大多了。
  再后来两个交易所比拚市值,明里暗里指挥券商拉高股价。而且这事儿也不是很避讳,上交所的人都知道,哪只股票跌狠了,总经理尉文渊叉著腰喊一嗓子股价立马能上去。而君安证券的张国庆帮著深交所炒作深发展也都是公开的秘密,还有人在监管部门的办公室见过君安报上去的每日目标价位。
  两地争来斗去,最大的胜利者在北京。90年代上海和深圳各出了件大事儿,第一次是深圳的810事件,出事儿后证监会成立。第二次就是上海的327事件,处理完管金生和尉文渊,证监会就不再是摆设了。
  但证监会成立的时候只是一个副部级单位,在上海跟深圳跟前,一直捞不到多少话语权,连证监会主席这个职位都总被批评,说一个副部级单位,居然弄了个“主席”出来,简直不要脸。上海市长徐匡迪有一回当著第二任证监会主席周道炯的面,在朱鎔基跟前告证监会的状,把周道炯弄的很是下不来台。
  证监会地位高不高,全看两个交易所斗的狠不狠。97年两个交易所斗狠到了高潮,证监会也终于把证券市场的大全都收到了自己手里。
  当时两地都把交易所当融资工具给中央报数据,铆劲拉指数,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在上海,管金生坐牢之后,万国跟申银合并,被另一大证券猛人闞治东带著炒作上海本地股“陆家嘴”。闞治东这个人鬼头,领导说让拉股价就拉股价,可是他每天就拉两毛钱,不多不少,到了就停,气的领导背后叫他“闞二毛”。而深圳,曾经的深交所第一股深发展,这回儿直接是行长挪用著银行的钱拉升股价。
  沪深两市在这种哄抬中一路走高,几个月里上证指数暴涨120%,深成指暴涨340%。这一下北京的领导们有点坐不住了,怕涨下去出乱子,一个月不到连续发布了12道调控政策,被称为股市的“十二道金牌”,结果仍然没拉住疯牛。96年年底证监会藉著人民日报的版面,发了一篇特约评论员文章《正确认识当前股票市场》,严厉批评了股市的不理性、不正常。
  这篇文章发出前一天,央视《新闻联播》全文宣读了文章内容,按理说警告意味足够强了。结果当时沪深两市作大死,也不知道真不明白还是胆子被股票养肥了,居然两市主导的媒体《上海证券报》和《证券时报》都没有转载。
  这下就真的坏事了。两家媒体被重罚,不光副总编停职检查,还暂停了他们披露上市公司信息的资格,后者可是证券媒体生存的根。两家交易所终于醒过来,“闞二毛”被关进了大牢,还跟和暴力行长贺云一起被罚5年禁入证券市场。两市的股价也总算冷静下来,所有600多只股票和基金几乎跌停,连续多天跳空低开。
  这件事对中国证券市场的影响很大,除了证监会从此成了真正的老大外,还留下了《人民日报》对股市发表评论员文章的中国特色监管方式。
  02
  第一任证监会主席刘鸿儒说过,他这个位置是个火山口,谁都坐不住,股价涨了国家怕出乱子,股价跌了老百姓不愿意,不涨不跌大家都有意见。当年周道炯处理327国债的时候,有人打电话到证监会要跟期货部门的人同归于尽,还有云南传过来消息说有人弄了一车炸药,要炸掉证监会。
  当年周小川上任的时候,拉了高西庆这样一批熟悉国外证券市场的洋派代表进了证监会,雄心勃勃要放手少管,把市场的归市场。当时证监会内部一度洋派得厉害,据说批文件都用的英文,惹得老干部们都不太高兴了。
  结果没多久市场大跌,周小川放手不管的说法被骂上了天,他还不是赶紧叫停国有股份减持计划,停发新股等来提振股市。
  股市被管起来之后,草根股神的时代也就落幕了。90年代风云一时的操盘手大都命运不济,他们要么逃亡,要么坐牢,要么死于非命,最好的结果是无人提起。
  徐翔是少有的例外。
  93年,他放弃高考,从父母手里拿了3万块钱开始专职炒股。徐翔炒股很用功,最早在宁波银河证券解放南路的散户室里跟人合用一台电脑炒股,后来听说大户室里的才是高手,就忍著白眼跟呵斥到大户室里跟人学习。证券公司邀请客户去香港旅游,别人忙著买纪念品,徐翔的最爱是股票投资的书。
  《纽约时报》有一篇文章说,凭藉著勤奋跟一点天才,到95年徐翔已经声名鹊起,不光在宁波当地替一些官员炒股,还被上海两个黑帮看中,想邀请他操盘帮派资金。据说两个帮派为了争夺徐翔差点大动干戈,弄出一场火并,最后还被一个更知名的黑帮头目出面才把这件事儿摆平。
  一直到后来徐翔作为宁波敢死队的总舵主,成为全国股民的“带头大哥”,炒股才华都是帮衬护佑他的工具。可是证券市场从来都不只是股票和交易。
  15年6月底,股灾刚发生的时候,王亚伟、但斌、江暉等十几个私募大佬开了个会,会后发了联合倡议书,大体的主旨就是响应国家号召,全面唱多市场行情,表示要积极参与救市。
  曾经在股市发财,后来专心玩鸡缸杯的刘益谦在政府发出救市号召后,也立刻拿出10亿真金白银响应,还公开表了衷心:“自己的财富主要室来自中国的资本市场,这个市场有风险,中国梦受到影响的时候,支持救市是不二选择,亏多少都不要紧。”
  宁波基金业协会也邀请了徐翔,但是他拒绝了。不光拒绝了,他旗下的泽熙一期在之后断崖式的下跌行情中,两个月内逆势大涨30%多。《财新》在一篇报道里写,这个时候公安已经盯上了他。
  几个月之后,徐翔在杭州湾大桥被逮捕。可惜徐翔炒了20多年股,并没有弄明白“股市有风险”的真正含义。
  因为327事件吃了十几年牢饭的管金生后来接受采访,说自己当年犯错主要还是缺乏政治智慧。在杭州湾大桥上被带走的时候,徐翔不知道会不会也有这种感想。
  徐翔操盘的泽熙年年横在基金排行榜首位,却是出了名的买不到,内部员工也只有表现最好的才能被奖励买一点。所以一直以来,就有人好奇:泽熙的产品到底是被谁买走了。
  徐翔被带走前后,正是中信证券高管层被查,证监会张育军、姚刚落马的时候,当时有个消息传的有鼻子有眼,说徐翔为了给上海某副市长亲属解套,曾经打电话让中信证券在救市中大买美邦股份,加上上海市副市长艾宝俊也正好也在徐翔后被抓,更让人相信徐翔背后有一张大网。
  证券市场上成神的人,最后揭开面纱,往往都有另一层面目,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早几年涌金系的掌门人魏东自杀,带出来国开行王益的腐败案。这些年里有人立志安邦定国,有人相信明天会更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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